【曹巍】白蜡烛

拉郎,曹斌x沈巍

希望喜欢的朋友评论聊聊!

不喜欢的就别了,八八六

  “曹队,又来一起案子,尸体旁边放了白蜡烛,怀疑是和之前同样的手法,死者还是未成年男性。”


  “操。”曹斌从桌子上拿起烟往嘴里塞了一根,左右口袋摸遍也找不到打火机。旁边看到的同事丢了一个打火机过来,曹斌心烦得连句谢谢都没说就打了火狠狠吸了一口,这一口直接到肺里,要是被沈巍看到又得不高兴,可是眼下曹斌心情差得不行,一时半会儿的也操心不到这事儿上来。


  “走吧,去现场看看。”


  现场保护得还不错,因为是背街的小巷,平日里往来的人也不是很多,今天算是难得的热闹。一个法医蹲在地上做初步的检查,看到曹斌的车来了,几个警察跟他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曹斌把烟摁灭在车上的烟灰槽里,戴了手套和脚套走了过去。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曹斌只觉得烦躁,但又不能强行驱散掉这部分人。 从这起连环案引起的过敏性头痛又犯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但这根本缓解不了什么。他把现场封锁线往上抬了抬,弯腰钻进去。法医这时候也检查完了,站起来让曹斌能过去看个清楚。


  曹斌压力很大,虽然已经尽可能地把案子的相关信息按下去了,这事还是在全国都造成了一定的舆论影响,上面压得特别紧,几乎每天都要找他过去谈话,曹斌自己也把自己逼得快疯了,这场连续了两年的连环杀人案已经发生了五起案件,每次死的都是未成年,这让曹斌怒火中烧。


  “操他妈的。”曹斌蹲下,尸体是伏趴在地上的,他有一头红色的中长发,在后脑扎了一个小辫子,还喷了定型喷雾。曹斌把尸体翻过来,一张年轻而没有生机的脸上沾满了泥土,表情有些错愕,似乎是不相信自己会遭到这样的毒手。因为作案手法的关系,尸体很干净,没有流血,除了死后摔倒在地的擦伤以外,身上也没有什么大的伤痕,假如不是因为他的脸色透出的死气,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喝了太多酒而趴倒在地的酒鬼而已。


  “曹队,在大腿上发现了一个针孔,有窒息死的征象,应该和前四起案子一样,是被注射了过量的胰岛素后中毒死亡,死亡时间大概是四到五个小时之前,你看这……。”


  曹斌点了点头,在法医的引导下把尸体的短裤往上拉了拉,果然看到了一个针孔。他伸手摸了摸那个针孔,就是这个小到难以察觉的伤口导致了一个人的死亡,听上去有些让人觉得害怕,可曹斌只觉得愤怒。


  “检查过了吗,有没有什么遗留的东西?身份确定了吗?”


  “现场大致检查了几遍,和之前的案子一样,除了那根白蜡烛以外什么都没有留下,不管是指纹还是血液。剩下的还得在尸检的时候再做更细致的检查。通过死者的手机联系人确定了死者身份,没有亲人,一个月以前辍学了,现在在一家网吧做网管。”


  曹斌点了点头。此时是正午时刻,小巷背阴,没有什么阳光照过来,在上海三十五度的天气里还有一丝阴凉,然而没有人觉得这是值得放松或享受的,大家都一筹莫展火烧眉毛,外边围观的人忙着照相发朋友圈,曹斌使了使眼色,旁边的干警马上站起来去阻止围观群众拍照,然而收效甚微。


  “别照了,”曹斌说,“给自己积点德吧。”


  “你这个警察,怎么说话呢!”


  “就是啊,你信不信我发网上去!”


  曹斌头疼欲裂,又摸了摸左右口袋,发现连止疼药都没带。这破口袋,用来干什么的。曹斌在心里暗骂,又在现场逛了两圈,收队回去了。


  回到警局,曹斌就着唾沫把药给吞了,正在给资料做笔记的时候手机在桌上震了震,他低头去看,一条来自沈巍的短信,他才发现已经到了午休的时候——刑警哪有午休呢。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手机解锁。


  “今晚回来吃饭吗?晚上有个学生家长会过来,想让你们见一见。”


  “尽量,又出了一起案子。”


  “好,等下午确定了能不能回来记得给我发条短信。”


  “知道了。”


  曹斌把手机放到一边,所有的案子只有死者的身份有共同点——都是未成年的男孩,其中一个出身富裕家庭,剩下的两个则分别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和孤儿,线索到这里又断了,究竟什么人会把作案的对象锁定在未成年的孩子上呢,曹斌想不明白。


  他把最新的受害人照片和资料贴在白板上,尸体火红色的头发像一颗被烫红的铁球一样在曹斌的心上滚,案件一日不破这个铁球就一日不停下,他的心脏快要被烫糊了,可他无计可施。


  “可能为女性作案。”


  曹斌看着这句话,采用这样的作案方法,显然有特殊的道理,目前他能想到的也仅仅是这样的手段更简单,也更轻松,即便是女性也能完成,因此才这样推断,犯人的侧写做了好几回,但总的来说侧写并没有那么靠谱,只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进行大致的推测。现场都处在摄像头的盲区,根据附近的监控录像也只能看出受害人独自走入这片地区,显然是和人有约,案件发生地也在同一个区域,往来的人差不多就是那些,找不出有异的人员,因此犯人应该就住在附近的五个小区内。


  “熟人作案?”


  曹斌在白板上写。他翻着犯人侧写,侧写师认为犯人具有强烈的道德意识——除了第一个死者以外,其余死者都曾经因为各种原因被拘留过,但对法律缺少信任,不存在反社会观念,恰恰相反,拥有极强的社会服务观念,不属于激情杀人,作案以前有非常完密的计划。摆放蜡烛有可能是为了消除自己杀人的心理障碍。左利手,瘦弱的男性或是不算强壮的女性,医护工作者或家里有患有糖尿病的患者,可以轻松得到胰岛素并且懂得一定的药理知识。


  这份侧写给的内容实在太少了,曹斌很多时候是一个直接派,希望得到更多较为直观的信息,当然,他之所以不愿意对犯人内心做更多的关心,是因为他认为这有可能直接影响到他对一个案件的判断。


  既然如此,就干脆不要知道的好。


  下午四点的时候开了个会,内容讨论来讨论去就那些,大家谁也想不到新的入手点。于是当天就难得地准时下班,曹斌和沈巍就住在隔着警察局十分钟车程的地方,曹斌车开到地下停车场了才想起来忘记跟沈巍说自己要回家吃饭了,急急忙忙把手机拿出来,只有一格信号,那也不管了,他还是打过去,沈巍接了电话喂了两声才听到曹斌断断续续的声音,知道他是在地下停车场了,用肩膀夹着电话等曹斌出来,一边伸手去消毒碗柜里又拿了一个碗。


  “没事,等着你呢,知道你忙,八成会忘记打电话,所以也没催你。”


  等到曹斌这边信号稳定了沈巍才开口,曹斌心里有点热乎,就好像沈巍往他胸口塞了一个暖手宝一样,但要他说出来,他又会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也没说,就说了句行,辛苦你了。就把电话挂了。


  “沈老师,还要我帮什么忙吗?”沈巍的客人见沈巍打完了电话,就想过来帮衬帮衬,沈巍把围腰后面的结松开,把围腰脱下来挂好,扭头冲着她笑。


  “那麻烦帮我一起把菜抬到餐桌上,小心烫。”


  菜刚上完曹斌就到家了,进门以前注意到沈巍今天刚拖了地,先在门口的地垫上蹭了蹭鞋底才进门,沈巍走过去指给他今天刚收的拖鞋的位置,曹斌顺脚踩着鞋跟就把球鞋给脱了,沈巍有点无奈,但也没说什么。等曹斌换完拖鞋,沈巍的客人才温和地开口问候到:“你好,你就是曹斌吧?”


  曹斌也早忘了家里要来客人的事,忽然有个女人和他问好,他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转过来的眼神有点失礼,沈巍不赞成地喊了他一声,曹斌这才赶紧问候到:“你好你好,我是曹斌,和沈巍同住的人,欢迎你到我们这里吃饭。”


  “我叫谢从之,是沈老师学生的家长。”


  谢从之冲曹斌点了点头:“就不握手了,太拘束了。我和沈老师也算是挺熟的,和曹先生希望也能做朋友。”


  曹斌也回了个礼,眼前的女人看上去长得很浓郁,是一旦化妆就会变得极为艳丽的类型,但打扮得很平常,像一个平常的中年女人,身高在160左右。曹斌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女人,沈巍适时地拍了拍曹斌的胳膊:“吃饭了。”


  曹斌和女人一同入座,两人还就位置问题互相谦让了一会儿,沈巍过来安排了一下,两个人才算坐下。


  吃了几口饭曹斌才意识到大家都没有说话,他抬头看谢从之,谢从之正温和地看着他,他又看沈巍,沈巍微微冲着谢从之方向侧了侧头示意曹斌主动开口搭话。曹斌觉得奇怪,往常沈巍很少会和哪个学生家长交往甚密——都大学了,老师和家长从未见过面都是情有可原的,也从未把谁带回家里吃过饭。曹斌有些吃味,这个女人本来就长得不错,倘若沈巍与她情投意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现下还想他前来搭讪,想都别想。


  曹斌说:“自己吃菜啊,我就不给大家夹了。”


  沈巍有点无奈,曹斌是那种很容易被情感影响的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曹斌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谢女士之前为了照顾老人搬来咱们小区没两年,在附近医院的心理科工作。之前我们也有过一些交流,今天早上去学校的时候刚好碰到谢女士,就请回家一起吃饭了。”


  曹斌说:“哦,行。”


  沈巍说:“曹斌,你别害羞啊。”


  曹斌想说我怎么害羞了,看了一眼沈巍的脸色以后有点不情不愿地开口:“谢女士怎么住这里,这离学校还挺远的吧?你家孩子住校?”


  谢从之沉默了一会儿,这一会儿她眼睛里短暂地流露出一点异样的神色,虽然她很快就收了起来,但还是被曹斌看到了:“我女儿以前住校。”


  这话说得就有意思了。曹斌先看了一眼沈巍,接下来的话方不方便问,更了解谢从之家庭情况的沈巍显然更能做决定,可沈巍没有表现出一丝地否定来,只是低下头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的芦笋。


  “现在不住了?毕业了?”


  谢从之笑了笑,这种笑很少出现在一个正常人脸上,不是因为它太疯狂,恰恰是因为它太沉寂,好像一座孤独地笑着的石雕沉入大海底部。


  “她过世了。”


  曹斌说:“哦。那您家里老人是什么病啊?”


  沈巍用公筷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曹斌的碗里,以往沈巍都不会给人夹菜,这样显得不太民主,沈巍总觉得不好,也没有这种习惯。曹斌面不改色地咬了一口糖醋排骨,眼睛还放在谢从之身上。


  “眼睛不太方便,本来请了保姆,老人硬说是浪费钱,就干脆自己过来了。”


  曹斌说:“什么眼疾啊?不会还有点肾病?心脑血管疾病?”


  沈巍也没有做什么动作或者说什么话来提醒曹斌,这本来就有点反常,曹斌抬头看了沈巍一眼,沈巍就朝着他笑了笑:“曹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奇了?”


  谢从之也笑了笑,这个笑是有些无力地,但曹斌有点分不清这种无力感是来自被审问还是因为提起了谢从之的伤心事,或许两者都有。


  曹斌把排骨的骨头吐到小碟子里,不再开口了,剩下的时间都是沈巍和谢从之在聊天,曹斌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了一下,心里还在想事。一顿饭就这么吃完了,曹斌擦擦嘴就去找沈巍要围裙洗碗,沈巍说围裙挂在老地方,曹斌就点点头过去拿,一边系围裙一边和谢从之说再见,沈巍也没有多送,等谢从之进了电梯就回来了,他前脚刚进门就听到曹斌在哗啦啦的水声里问他:“她女儿怎么死的?”


  “自杀。”


  曹斌“哦”了一声,等洗完碗之后,曹斌甩着手上的水珠又问:“为什么自杀?”


  沈巍说:“被强奸了,犯人没得到什么惩罚。”


  曹斌沉默了,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沈巍叹了口气:“想抽抓紧时间抽,等到时候咱们把小又接回家的时候就别抽了。”


  小又是两个人准备领养的女孩的名字。曹斌听沈巍这么说,把烟盒又装回兜里:“那我还是提前适应适应。”


  当天晚上两个人就没再谈关于谢从之的事,但是第二天刚刚到办公室,他就在白板上写了另一个词:


  仇杀。


  曹斌开始调查死者被拘留的记录,其实之前也查过,但似乎看不出什么关联性,有偷窃的,有抢劫的,唯独第一个死者没有任何的拘留记录。曹斌带着资料去了第一个死者的家里那是一个附近的高档住宅小区,绿化做得很好,还都是低层,在现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能买得起中低层的人想必很不一般。


  他登记完进到小区里以后目光四处环绕了一下,想不出来这个小区的孩子会被人诱导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从而孤独又惊讶地死去的原因。走到楼下,他摁了门牌号,响了一会儿以后才有人回答:“谁啊?”


  “警察。”


  里面的人犹豫了一下:“你把你证件拿出来我看看。”


  曹斌就掏出证件通过摄像头展示给屋里人。里面的人大概是看不出问题,这才开了门。


  曹斌爬到二楼,门已经开了,他敲了敲门走进去,玄关处挂着一块白色的布,再往里走,就看到了一张孩子的遗像。


  “两年了,我以为你们都死光了呢。”


  家里的女主人说——男主人并不在家——曹斌没有接话,女主人也并不需要他接话,只想单方面发泄一下。


  曹斌等了十分钟,女主人才停下谩骂和抱怨,不情不愿地开口问:“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曹斌说:“我想知道他有没有做过什么不该做的,比如说违法的事。”


  女主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曹斌跟着也站起来。她至多只有165,矮了曹斌很大一截,但还是尽力地用手指着曹斌的脸。


  “他都死了你还想来指责他,你还是个东西吗?他什么坏事也没干,倒是你们这些领着国家的钱干事的,全是骗子,就是骗钱,一点实事也不干,我儿子死了两年了,骨灰都要长霉了,到底凶手是谁你什么时候才能查清楚?”


  曹斌用一只手握住女主人的手指,把它轻轻地放下去:“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的,现在已经有线索了。”


  曹斌想,或许吧。


  晚上下班已经9点了,回到家里的时候沈巍正在和小又视频,曹斌凑过去看,小又看到曹斌十分惊喜,在那边尖叫起来,沈巍笑着说“嘘”,小又急忙点点头,声音变得格外小地问曹斌:“曹叔叔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


  曹斌说:“你这小屁孩,9点还早啊,你是不是想累死你曹叔叔!”


  小又:“那对不起哦,我也希望曹叔叔早点下班,这样就可以和我视频啦!”


  沈巍插话说:“是时候睡觉了,曹叔叔明天还可以见,今晚上的梦要是不赶快去做的话就会溜走了。”


  小又有点舍不得,对着摄像头狠狠地亲了两口才挂掉电话,电话刚一挂断曹斌的表情就严肃起来,沈巍看了他一眼,摇头微笑起来。


  “你想让我联系谢从之。”


  曹斌说:“我想去找她一趟,有些事情我想确认一下。”


  “没问题。”


  曹斌说:“我总觉得你几乎已经知道了。”


  沈巍说:“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一样多,只不过我和你有同样的感觉,所以你必须去找证据。”


  第二天曹斌就挂了谢从之的号,等叫号器叫到他的时候谢从之有点惊讶,但她没有展现出更多的感情来:“曹警官,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曹斌摇摇头:“我今天来,就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但因为你不是咱们单位的,我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打扰了。”


  “曹警官想问什么?”


  “我想问,一个知道撒谎的机制的人撒谎,比起一个一无所知的人撒谎,哪一种谎言更容易被戳穿?”


  谢从之把手平稳地放在桌子上,既没有什么小动作,也没有异样的反应。曹斌在心里估量着谢从之的动作,又去看谢从之的眼睛,谢从之表现得很镇定,好像她真的听不出来曹斌问的这个问题和她有关一样。


  “这很难说的,老实说,跳出心理学而言,撒谎这事儿完全看天赋和意志,只要有天赋,只要意志坚定,再大的谎言也能脱口而出不漏破绽。”


  曹斌又问:“那帮助社会斩妖除魔的究竟是英雄还是犯罪人员?”


  谢从之说:“你说笑了,现代社会哪有妖魔需要我们来斩除的。”


  曹斌说:“那我们不说狼和妖,要是一种新型的病毒产生了,我们还没有相对应的药,我们需要把患有这种病毒的人都杀了来阻止这种病毒蔓延吗?”


  谢从之说:“这要看这病毒有没有间接地害死了别人。”


  曹斌:“别人?”


  谢从之说:“比这些携带病毒的人更热爱生命的人。”


  “这些病毒是怎么来的呢?”


  “这是你给的假设,你现在又来问我。”谢从之低头笑了一下,“我们就当这些病毒是与生俱来的吧。”


  曹斌站起身来:“你家里的老人眼疾和糖尿病有没有关系?”


  谢从之:“是糖尿病并发症。”


  曹斌说:“你是天生的右利手吗?”


  谢从之:“是。”


  曹斌说:“我的问题问完了。”


  一个月后,又发生了一起案子,然而因为体质差异,这一次的少年没有死亡,仅仅只是休克。在抢救后他成功地活了下来,并且用照片快速地指认了谢从之。


  据少年所说,谢从之打扮艳丽地在夜店蓄意勾引他后,与他约定凌晨三点在背街小巷见面,按照约定谢从之将为他免费口交,在谢从之跪下为少年脱下裤子的这个过程中,谢从之拿出注射器将胰岛素注射进了他的体内。


  不是左利手,是因为姿势的关系导致地左右相反。曹斌跟沈巍要了谢从之的电话,没有让其他人跟着,独自去了谢从之家。在谢从之家门口他拨通了电话。17楼风很大,曹斌听得出来谢从之那边有呼呼作响的狂风,知道谢从之正站在窗边,这让曹斌的每一句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假若谢从之跳下去……


  假若谢从之跳下去……


  曹斌说:“我理解你,真的,我和沈巍打算领养一个女儿,现在在批程序,手续一齐就去办。”


  谢从之在电话那边笑了几声,但这几声听上去有些勉强,好像她被什么逼着不得不冲着曹斌微笑一样:“曹警官,其实我没什么的,只要开始暴露就很快要迎来失败,从沈教授请我去你家吃饭的时候,你问我的那几个问题就已经在把我当犯人了,所以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你不用太担心。接下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完了我就给你开门。”


  “你问,什么问题我都回答。”


  “你觉得,”谢从之沉默了,这个沉默持续了好长时间,好像她根本没有考虑好要问曹斌什么问题,好像她所要问曹斌的问题全是艰涩难懂的句子的组合,曹斌也不敢催促,也不敢打断,他只能在风里努力地辨别谢从之的呼吸声,但这太难太难了,谢从之好像已经悬在半空一样,难以捕捉,“你觉得我做的是对的吗?”


  曹斌深深地呼吸,深深地,恶心的感觉袭来,他有一瞬间想到了那五具尸体,年轻的,但是也是含着罪恶的,他夹着电话点燃一根烟,用含糊的声音和谢从之说我想想,其实这根本不用想,这是有标准答案的题目,不是主观题,不是那种编了很长很长的回答,就算答得再烂老师都会给一点同情分的大题,这是一道填空题,那么小的一道杠,上面只能写“对”或是“不对”,曹斌却左右为难,曹斌却无话可说。


  曹斌说:“我觉得不对,可也不是完全不对,世界上的事都是钻石而非硬币,好和坏不是只有两面的。”


  谢从之在那边笑,这一次笑声听上去真实多了,曹斌不知道他给的答案能不能让谢从之满意,他直觉上觉得谢从之想要的根本不是一个能让她满意的答案,只要是一个答案都能满足她,她想要的就只有这么多。


  “我来给你开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谢从之还穿着那种普通的衣服,曹斌很难把她现在的形象和案件里所描述的形象联系到一起,谢从之看上去就像一株花插在一个装满土的麻袋里,又美丽又朴素。


  “我本来想跳下去的,但是我想了想,如果我跳下去了,你就会以为是你害死了我,虽然我都是要死,死在法律手下会让你感觉安心一些吧?”


  谢从之伸出双手,曹斌就给她戴上手铐。房间里只有曹斌和谢从之两个人,谢从之却总觉得沈巍也在场,这是个错觉吧,她低头看了看手铐,有点轻松地叹了一口气。


  “沈教授早就知道了吧。”


  曹斌点点头,沈巍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是有道理的,常人总会做出一些无意义的事,而对于沈巍来说,事事都有其意义在,从沈巍把谢从之带回家吃饭的第一天起,沈巍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谢女士,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每次作案以后都要摆上一根白蜡烛呢?”


  谢从之毫不意外曹斌会问这个问题——不如说她一直等着曹斌问这个问题吧:“一开始我是恨,我女儿跳楼的地方摆上了白蜡烛,是害死我女儿的那家人放的,为了求心安吧,所以我也摆上白蜡烛,告诉他们人死了就是死了,再多的白蜡烛都无济于事;后来我是有些同情那些孩子,即便是我杀了他们。是不是很奇怪,人就是这样,只要心里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就会变得有些难以理喻。”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罪行的?”


  谢从之有点讶异,又忍不住痛苦,好像这个问题的答案被提前知道是理所应当的:“因为我是心理科的医生,曹警官,现在被强奸或是性侵的女孩儿太多了,成年人多少有法律在管,而未成年人呢,只有我来管,我也希望我不知道这些罪行,巧克力味的粪便如果事先不知道它是粪便,就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吃下去,可我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怎么能放手呢?”


  谢从之又一次开口问:“还有别的问题吗?”


  曹斌摇摇头,侧身让谢从之能从他身前走过去,谢从之走得很漂亮,让曹斌回想起来最后一个受害者的证词,他说犯人长得极其美艳,虽然不是很高,走路的时候好像模特在走秀,他看着犯人的背影就硬得发痛。


  审判那天曹斌没有去,他压着沈巍一直在做爱,这时候沈巍就成了他的神和救世主。他无比依恋地抱着沈巍,每一个动作都极狠极深,沈巍痛了,但沈巍什么都没说,沈巍只是搂着他的脖子,让他能更好地融化在自己怀里,他们像是两块不一样颜色的橡皮泥被揉到一起装到同一个模具里,这时候他们是一体的,是完整的,而他们分开时,又是各自的颜色。


  当他们做完躺在床上歇息的时候曹斌的手机震动了,他又想看又不忍看。


  “看吧,没事。”


  曹斌才坐起身拿过手机,是一条短信,上面写着:“死刑。”


  曹斌呆了一会儿,用手捂住脸。他像是要哭了,可他没有哭,好怪,他以为自己会哭,会泪流满面,会痛不欲生,会咬牙切齿,但他都没有,他只是那样捂了一下脸,好像他的脸上每个毛孔都在往外流出情绪,而他要把它们全部接住。


  沈巍也坐起来,他整个人环抱住曹斌,没有开口。


  就这么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曹斌问:“程序都批下来了吗?”


  沈巍说:“快了。”


  曹斌的声音还有点闷,像是盖着锅盖在烧水,尽管水已经滚烫了,他却还是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锅而已。


  曹斌说:“真想快点领养她啊,到时候一定要带她好好去搓一顿。”


  沈巍说:“行,说好了。”


  fin


  


  


  


  


  



评论 ( 9 )
热度 ( 64 )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超负荷废话支出 | Powered by LOFTER